在艺术中获得重生的小岛,有多少人去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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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今年8月底参加了一次诡异的诗歌之旅，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瓦尔德这个地地道道的小岛。它在挪威领土的最东北端，位于北极圈内，孤绝地耸立在北冰洋的陆缘海巴伦支海中。去挪威旅行的人，一般都会扑向该国闻名遐迩的各种峡湾，而瓦尔德岛所在海域并无典型的峡湾，加上位置偏僻、气候寒冷，游客很少会把这座尿不拉屎的小岛纳入“到此一游”的愿望单中。瓦尔德岛女巫审判受害者纪念馆恰好，我们这次诗歌之旅的行程安排走的就是挑战冷知识的鸟不拉屎路线。我们这个跨国的“大篷车诗人团”由北欧五国和中国的诗人们组成，从芬兰的赫尔辛基出发，搭乘各种交通工具一路向北，深入到北欧唯一的原住民群体、以放牧驯鹿为生的萨米人的各个聚居地，走到哪里就和当地的萨米诗人们一起做朗诵会。此行的最北边一站，就是瓦尔德岛，因为据说该岛的最早开拓者就是萨米人。当我们一行人从与俄罗斯接壤的挪威边境小城希尔克内斯乘船到达瓦尔德岛时，我略有些地理错乱感：阳光下，成片的彩色木屋和它们在水中绚烂的倒影让我觉得像是来到了某个加勒比海岛。若不是整个岛上一棵树都没有，我绝不会相信这是一个北极圈深处的小岛。在岛上安顿下来，稍事流窜了一番之后，我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巨大的疑惑——尽管华丽的彩色木屋鳞次栉比，但大白天街上几乎一个人都见不到，感觉像闯进了一个鬼镇。当我们和岛上的文艺线人们接上头并开始在他们的陪同下正式“巡岛”以后，疑团解开了。瓦尔德岛所在的海域渔业资源极其丰富，岛上的居民们祖祖辈辈以传统的方式打渔，收入颇为可观，所以尽管岛上常住人口只有区区一千挂零，但每家每户都有大把的闲钱，没事儿就盖个房玩，好多户人家早、中、晚饭可以分别在不同的宅子里吃。但十多年前，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跨国集团的大型高科技捕鱼船只在瓦尔德附近海域扎堆捕捞，断了岛上单打独斗型传统渔民们的生路。越来越多的岛民们离开瓦尔德去大陆另谋生计去了，到后来，岛上差不多只剩下老人和一些艺术怪咖。正是剩下来的这些艺术怪咖们，坚信凭借艺术可以让曾经阔过的瓦尔德岛走出鬼镇般的窘境再度发达起来。这种想法像伊坂幸太郎的书名《一首朋克救地球》一样听上去散发着不靠谱的光辉，但没想到他们还真的展开了颇为有效的行动。据说，就是在这帮本岛艺术怪咖们的不断吁请下，年挪威王后索菲亚在瓦尔德岛上揭幕了一座可以作为该岛地标的非凡建筑：女巫审判受害者纪念馆。整个欧洲在启蒙之前都有以异端之名审判并烧死女巫的劣迹，挪威也不例外。17世纪，由于瓦尔德一带在民间传说中是女巫和魔鬼野合的地方，仅有几百人的瓦尔德岛就有91个挪威人和萨米人被当作女巫（也有个别男巫）活活烧死。瓦尔德岛的女巫审判受害者纪念馆就建在当年的刑场，一片濒海的荒草地上。整个建筑的主体部分由获得过普利策建筑奖的全球顶级建筑大师、瑞士人彼得·卒姆托设计的，是一条状如长蛇的白色密闭长廊，长廊里一片黑暗，内分91个隔段，代表91个被烧死的受害者，每个隔段上开了一扇小小的窗口，窗口边有一盏灯，微弱的灯光刚好够读出挂在窗边上的受害者姓名、审判纪录和行刑日期。走完这条长廊的过程就是一次内心在沉默中不断受到冲击的历程。长廊边上还有一座附带建筑，是由旅居美国的法国当代艺术大师路易斯·布尔乔亚设计并制作的，一间黑色的玻璃屋，四壁映照着湛蓝的海水和灿烂的野花，屋内却是一把审判用的椅子，椅子下有一团持续燃烧的烈火。在年纪念馆揭幕前，路易斯·布尔乔亚就去世了，他把这件如若拍卖出去会创下天价的作品永久地赠送给了瓦尔德岛。女巫审判受害者纪念馆才落成两年，就吸引了世界各地的艺术青年前来朝拜，令瓦尔德岛名声陡涨了一个段位。但岛上的艺术怪咖们还不满足，他们觉得除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纪念馆，还需另外一条更直观、更日常化的艺术路线来激活小岛。从年开始，瓦尔德岛发起了一年一度的“瓦尔德国际涂鸦艺术节”，邀请世界各地的涂鸦艺术家在岛上小住，并请他们在废弃的房屋外墙上（或者经与房主协商在还住着人的房屋外墙上）各显神通，创作出千奇百怪的巨幅涂鸦。连续三年积累下来，好几条原本阴森森的“弃屋街”已经华丽变身为活生生的涂鸦美术馆。和我们接头的文艺线人十分肯定地告诉我们，几年后再来瓦尔德岛，“鬼镇”的感觉将会荡然无存，一方面是因为来此“打尖”的文艺老中青越来越多，二是不少已经搬到大陆去的岛民也开始有回迁的苗头，他们看到了经营客栈、民宿、承办艺术主题游的新活法。晚上回到旅馆我就发现，怪咖们“艺术搭救死岛”的行动果然凑效，在门口吸烟的时候，我碰上了一大帮从美国、阿根廷、菲律宾飘来的文艺老中青，他们要么是来参拜彼得·卒姆托和路易斯·布尔乔亚的神作的，要么是打算在某个宅子的墙上涂点什么的。有个从澳大利亚跑来的老哥们儿说，他本来是做装置艺术的，但他听说可以有个叫瓦尔德的地方可以让人在离北极点最近的街道上尽情涂鸦，于是就万里迢迢跑了过来，临时转型为涂鸦艺术家。“一想到我的露天作品可以被极光照耀，我就觉得人生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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