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挪威的森林时,我在读些什么

“鱼说，你看不见我的眼泪，因为我在水里。”“水说，我能感觉到你的眼泪，因为你在我心里。”这段经典的对话在我少年时候一度十分流行，不知谁说过这出自《挪威的森林》，于是我竟信了，把同学书架上这本书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却一直找不到，以至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段对话的实际出处。更甚的是，也许只是为了找这段话，我竟对书中的情节浑然没有印象，又也许，但是还太年轻。许多年后，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要读这本书，从图书馆的书架上装进背包，在初春的午后，抑或是夜晚，我却竟然读得手不释卷。有人说，《挪威的森林》是一部爱情小说，男男女女间的相爱离别，带着哀愁和伤感；也有人说，《挪威的森林》是一部关于成长的小说，记载着年轻人们在时间记忆里的伤和痛；还有人说，《挪威的森林》是一部现实主义小说，反映了当代青年不知所措的生活状态，以及颓废和悲伤。这确实是很难用某种类型去定义的一部小说，又或者大多数小说都难以用某一种类型去归类，越是内容丰富的，包容的东西便越多，正如豆瓣上不少作品都带有各种不同的标签一般。然而，无论是哪种类型，在这部四百多页小说的阅读过程中，会始终被一种忧伤的情感所笼罩，挥之不去，即使合上书本，这样的情感依然会如游丝一般绵延，无法消散。于是，便会顺其自然地去品读这样的一份忧伤，去体会书中的人物困于生活和情绪的不可自拔。这样的忧伤不像亲人离世那样的悲痛，又不似遭遇不快的坏情绪，而是类似阴雨天气时乌云笼罩下的压抑。在男主人公渡边的第一人称视角下，文字中传递着他的身边一个个灵魂的沉沦，或是解脱，包括渡边自己。木月谜一般的自我了断，直子的若即若离、突然的痛哭和始终走不脱的内心抑郁，永泽表面的自我放纵和背后的精神空虚，玲子的遭遇让她不得不选择避世以逃脱纷繁，即便是阳光坚强的绿子也依然是用强大的外壳来包裹着自己期待关爱的孤独内心。也许，敢死队反而才是小说中最直来直去的乐天派，只是他的不辞而别，也似乎隐隐地暗含着说不出的原因。村上春树实在是个很会写字的小说家，他用十分平和又引人入胜的文字，来传递这样的感伤，让读者一步步沦陷在这个迷人的故事里。所以，阅读悲伤，用渡边的代入感去经历这一切，是极好的方式，至于是否能从中获得治愈，便不敢言说了。我也许无法体会木月的心情，但能感受渡边与直子在一起的那份纠结。他爱着直子，即便他知道直子也许并不爱自己，但依然用自己的坚守和等待去呵护他爱的人，即便她不辞而别，直到她黯然离世。他会跟着永泽一起去放纵身体，但内心却如行尸一般只是为了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他会做绿子最好的陪伴者，但却绝不越界保持着对直子的忠贞。渡边的内心是矛盾的，而直子又何尝不是在阴郁的病痛中挣扎。直子是善良的，她想与渡边一起，却又走不脱自己的情绪困扰，与木月的过往，以及肉体的反应，无不成为她向前的绊脚石，即便是在山林空谷的疗养院中，终究也无妨治愈。不只是渡边和直子，永泽、绿子、玲子，我们都一样能在他们的话语和举动中，读出他们的内心，感受到他们固执的外壳下的那份孤寂。当然，除却那股萦绕着的忧郁气息之外，在那些足以引起共情的悲伤之下，读到的还有故事人物们的挣扎和矛盾。这些尚处在象牙塔里的年轻人，怀揣着些许的社会经验，用探索和新奇去审视身边的一切。他们精力旺盛，大胆幻想，又在自我坚持和融入世俗之间踌躇。他们向往美好，又思绪重重，在道德和责任的门槛上寻找着最合适的平衡。他们每个人都是矛盾的综合体。渡边紧守着对直子的承诺，让对绿子的感情裹足不前。直子渴望爱情又墨守过往，终于在这样的纠结中结束了生命。绿子想要靠近又害怕伤害，宁愿让相思成灾也要忍住那最难熬的时光。可是，再又想想，他们对爱情的懵懵懂懂和不知所措，不正是曾经的我们所经历的任性么？这是成长的代价，只是在小说中更戏剧化了些罢了。即便是那些有关于性的描写，不也都是青春荷尔蒙的律动和魅力么？只是，我依然好奇，这部小说为什么名为《挪威的森林》，至少在文中，这首披头士的同名歌曲并未出现过很多次且似乎并不具什么意义。我们知道，村上春树喜欢致敬，无论是《1Q84》还是《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这《挪威的森林》也许多少是有些致敬之意吧！然而，当我读了《挪威的森林》这首歌的歌词之后，我才知道，和歌词所描述的情感一样，这是一种介乎于爱情和友情之间的地带。之于渡边与直子，以及渡边与绿子，他们之间的感情，离爱情还有很长的距离。我们或可称之为青春的萌动，或是恋人未满的暧昧，正如挪威森林里的那场邂逅，神秘而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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